【散文】父爱如山
http://www.www.pjchep.com    日期: 2015年05月18日     365bet娱乐场官网

尹晓燕

2000年5月后一个炎热的午后,当我直起因为长时间插秧而酸痛的腰举目四望时,看到了远处田埂上向我们匆匆走来的妈妈。看着妈妈慌乱的脚步,我的心里掠过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于是我叫上弟弟赶紧带上一些农具奔向了妈妈。一路上我们没有言语,不祥的预感像厚厚的乌云将我的心团团包围。他*的到来已经无声的告诉了我们家里的情况:爸爸不行了!
    一想到爸爸,我的心里就像刀割似的痛,眼泪止不住的流。到家后,我们直奔向爸爸的床边,还好,爸爸还在呢!我紧张的心情暂时得到了缓解。爸爸看到我和弟弟,浑浊的眼里闪现出了一丝光亮,他用虚弱的声音嘱咐着我和弟弟:要好好学习,好好听他*的话,照顾好妈妈&hllip;&hllip;看着爸爸蜡黄的脸,深陷的眼眶,我的心里只有悲伤,爸爸已经被可怕的病魔折磨得不成人形了,我和弟弟低声啜泣着不停地点头&hllip;&hllip;
    一直在家里照顾爸爸的大伯说,这是回光返照,他要我去叫舅舅通知其他的亲属。于是我骑上自行车出门了,一路上,我想尽快找到舅舅,可是我的双脚因为悲伤已变得软弱无力了,双眼也被不停涌出的泪水模糊了,我是怎么找到舅舅然后又回到家的,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我回家的时候,爸爸已经永远的闭上了双眼,再也看不到他的一双儿女了。
    1999年5月,即将从丽江民族师范学校毕业的我应学校的要求,回到了离家不远的一所小学实习,体验着初为人师的快乐。但是就在这时,爸爸忽然发起了高烧,而且持续几天不退,经过不断的求医问诊,确定是肝炎,爸爸于是吃了很多医治肝炎的药物,也打了很多治疗肝炎的针剂,可是两个月过去了还是没有一点起色。
    妈妈急了,和行医多年的姑爹商量后,他们带着爸爸去了丽江市人民医院进行了全面的检查,回来以后,妈妈悄悄地对我说,你爸爸得的是肝癌,他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我知道我们永远都不能让他知道这个不幸的消息,于是我们告诉他说他的病不严重,只要好好吃药就行了。在爸爸半信半疑的神情里,我知道他心里是什么都明白的。
    爸爸个子不高,瘦弱矮小,面容清秀,用来形容父亲们高大伟岸的词在他的身上是不适合的。但是每天父亲都是精神抖擞的样子:天天带着微笑不停地干活,肩上能扛沉重的犁铧去耕田,背上能背摞得像小山一样的竹制品上街去卖,能把十几根竹子捆起来一次扛回家&hllip;&hllip;在我眼中,爸爸是天下最勤劳,最慈祥,最心灵手巧的爸爸。
    爸爸不识字,听奶奶说,小时候把他送去读书,他却死活不去,硬拉着他去,他也总是逃跑,爷爷奶奶没法,只能不再逼迫他。爸爸虽然不识字,但是却知道很多的民间故事,也知道很多的伟人名字以及他们的故事,还知道很多的著名战役,那都是凭他超常的记忆力从电影里记下的。
    我和弟弟很喜欢围坐在爸爸旁边听他讲故事,看着爸爸嘴里忽明忽暗的烟斗,闻着淡淡的烟草味道,听着爸爸娓娓的声音,那是多么温馨的一幅画面啊!可惜那样的时光再也回不来了。因为受了爸爸故事的熏陶,我从小就喜欢读书,只要见到有字的纸片我都会认真地看每一个字。
    爸爸的手很巧,能用竹子编制很多的竹制品。一根根粗壮的翠竹在他的篾刀和翻飞的手指间瞬间就能变成很多篾条,那些篾条或宽或窄,或厚或薄,还带着淡淡的甜甜的清香,削好的篾条像一条条长蛇被爸爸挂在了楼梯的扶手上,用到的时候只要一根根拉下来就能用了,很方便。爸爸会编筛子、篮子、帽子、笸箩、篾席,还会编大大小小不同型号的簸箕,爸爸的巧手在我们镇上是出了名的,很多东西只要他看一眼,就能照样做出来。[]
    也许人的各有所长是上帝设定好了的吧,爸爸不识字,可是这并不说明他在别的方面就会毫无建树。爸爸编制的竹制品因密实牢固而出名,所以我们家的竹制品在我们的家乡是最畅销的,往往才从家背到街上,还没来得及卸下来,马上就会被人抢购一空。甚至有时候买家会慕名到家里来向爸爸订购。
    从小生长在满是竹子篾片的家庭,我和弟弟也学会了一些基本的编制方法,放假的时候我和弟弟会冒着娇嫩的小手被割伤的危险去编一些竹制品,这样爸爸妈妈就可以多卖一些钱给我和弟弟交学费了。
    爸爸为了我们家能富裕一些,总是起早贪黑地干活,晚上,我下晚自习回家时,远远的就能看到我家在周围一片黑暗中透出的灯光,也能听到“当当当”的敲打声,那是爸爸在编簸箕呢,听到这声音,我的心里温暖又踏实,我知道爸爸在等我回家呢,很多时候,这“当当当”的敲打声一直会延续到凌晨一点左右。
    早上,公鸡还没有打鸣,伴着昏黄的灯光,爸爸又开始了他的“当当当”,这声音成了我们全家起床的钟声。春去秋来,我和弟弟也在这“当当”声中长大了,懂事了。
    爸爸的脾气很好,在我的记忆中,他几乎没生气过,总是慢声细语地跟我们讲道理,这种教育方式是脾气暴躁的妈妈从不会采用的,所以我有什么事都只愿意和爸爸说,和爸爸说心事的时候,我常常会觉得我们已不是父女,而是知心的朋友。
    爸爸很疼爱我们,他很少叫我和弟弟的名字,总是“小姐”“少爷”地叫。小时候,我和弟弟总是在深夜快入睡的时候就肚子饿,每当这时爸爸就会去到厨房给我和弟弟一人做一碗糖水泡饭。不管酷暑还是寒冬,爸爸从没因为我和弟弟这样的坏习惯而责备过我们,爸爸就这样的拖着劳累了一天的疲惫身躯为我和弟弟服务着,直到我们长大懂事改掉这个坏毛病为止。
    不过爸爸偶尔生气的时候还是挺吓人的,记得有一次,年少不懂事的弟弟在小伙伴的教唆下拿了家里的很多钱去街上玩游戏机,甚至还用剩下的钱自己买了一个小型的游戏机,当爸爸知道这事的时候,他脸上显出了从没有过的盛怒,当即就抽了一根粗粗的麻绳,把弟弟关在房间里狠狠的揍了一顿,任谁求情他都不开门,后来弟弟的腿上一条条粗粗的鞭痕很长一段时间才消失掉。
    从此以后,弟弟再没有动过家里的一分钱,从这件事中,他也知道了爸爸妈妈挣钱的辛苦,所以,直到现在弟弟成年了,也不会乱花一分钱。我记得爸爸在去世前也曾一再告诫过弟弟不能沉迷游戏机的。
    爸爸除了会做篾活,还会在农忙时吆着我家的老水牛去帮人家耕田,爸爸耕田很细心,不管是谁家的田,他总会比别人多耕一遍,所以爸爸耕出的地里土层又深又细,请他来耕田的人很多,所以爸爸总是要忙到我们差不多快睡觉的时候才带着一身的泥土回家,爸爸回家的第一件事不是吃饭也不是洗涮身上的泥土,而是从潮湿的口袋里掏出几个糖分给我和弟弟,那糖的味道我至今还记得,糖里有甜味、有淡淡的烟草味、还夹杂着泥水的味道。
    爸爸对人很热心也很好说话,不管别人家有什么事,只要来请他帮忙,他都会义不容辞,有时候人家需要编制一张篾席,爸爸会停下手里的活,连续几天的帮忙人家做好为止,有时候人家需要一个簸箕,爸爸会选择最好的篾条,把个簸箕编的严严实实,滴水不漏。做这些事情爸爸是不计报酬的,人家硬塞给他他会生气,但是如果人家送给他一包香烟或者是一捆烟叶他就会欣然收下。
    当我考上师范学校的消息传来,爸爸脸上整天难掩笑意,我发现爸爸休息的时间比平时更少了。连抽烟的时候,也只是把烟灰磕掉,装上新的烟叶点燃叼在嘴上,马上又用裂开了一道道口子的粗糙的手拿起了身边的篾刀。再不肯站起来走一走,等把那一斗烟抽完再工作。[]
   好不容易三年过去了,我马上就要毕业的时候,不幸的消息接二连三的传来了,我们毕业以后不分配工作了,这对我们这个贫困的农民家庭而言,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本来我去读中专就是为了能早一点工作帮助家里减轻一些负担的,可是现在不分配工作了,我们能怎么办呢?
    这时身体一直很好的爸爸也开始生病了。那时我们的前景黯淡。好像我们已经是山重水复疑无路了。在我一边等待着工作分配,一边在松坪乡树底小学代课时,爸爸却一次次的病危了。
    五一假期我从学校回家的时候,正是插秧季节,因为爸爸的病,妈妈也没时间去管理家里的田地了,我和弟弟在那一刻似乎真正长大了,我们不分昼夜去请人耕田,田耕好了,我们两姐弟又借着明亮的月光去拔秧苗,然后挑到田里去插,因为爸爸的病,我们家已经负债累累,没有多余的钱去请人帮忙我们插秧了&hllip;&hllip;可是我和弟弟的懂事还是没能挽留住我们最爱的爸爸,他还是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爸爸从小就没享过什么福,小时候家里穷,几乎顿顿都是吃糠咽菜,成年后的爸爸,一心只为自己的家庭着想,没舍得穿过几件新衣服,也没舍得吃什么大鱼大肉,有好吃的总是想着他那一双不懂事的儿女,本想着儿女长大后能让他享享清福,可是没等我们有出息的那一天,他就匆匆地走了&hllip;&hllip;也不给我们报答他的机会。子欲孝而亲不在,这是我心里永远的痛了,也是我一生的遗憾!
    爸爸下葬的那天,妈妈因为伤心过度心力交瘁而躺下了,我和弟弟在亲戚们的指导下,开始熟悉并料理着一切葬礼上需要的事物,那时侯我们已无暇再去长久的沉浸在悲伤里了,我不停地给前来帮忙的人们磕头,感谢他们在百忙中对我们孤儿寡母的帮助,也希望在他们的帮助下能让爸爸早点入土为安&hllip;&hllip;
    在邻居亲戚朋友们的帮助下,爸爸的棺木从我和弟弟的头上抬过,从此以后,爸爸就真的要和我们永别了,我哭喊着叫爸爸,可是爸爸再也听不到了,他在男人们的肩膀上越走越远了&hllip;&hllip;
    我抬起一直低伏在地上的头,恍惚间脸上时时带着笑意的爸爸向我走来了,他那矮小瘦弱的身影在我模糊的视线中变得越来越高大伟岸&hllip;&hll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