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文新

2013年岁暮，我受邀参加永胜县文广局和东山乡政府组织的“好梦丽江&middo;永胜篇章&middo;走进东山”笔会。汽车掠过仁里河畔古朴的村寨，碾过尚未完全消融的积雪，我们数十人乘车沿着蜿蜒的山路向深山行进，海拔表显示着渐渐升起的高度。
    一路上，同行的人都非常兴奋，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着有关东山的人和故事。第一次来的人要去印证传说中的“老东山”，隔了十几二十年再来的人，要去找寻当年的足迹。
看着平整的柏油路在森林中蜿蜒上升，我的思绪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那是一个阴雨的秋季，县里突然接到东山乡的电话报告，说乡政府一带的地面出现了裂缝，有山体滑坡的迹向。第二天，县里派了张荫林副县长携了我们电视媒体的工作人员前往查灾。可刚走了一半，泥泞的道路就困住了我们。
    我们乘坐的是县里仅有两台之一的北京吉普（那种车现在恐怕要到汽车博物馆才找得到了），在过一段泥塘路时车轮陷在了泥里。我们下了车，将摄录像设备放在后排座位上，然后帮忙垫石头，推车，弄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终于把车推了出来。可由于汽车用力过猛，开出泥塘后又一个急刹车，惯性力作用，录像机从座位上摔到地板上去了。那时的摄录像设备很笨重，摄像机与录像机分开工作，中间用一根电缆连接，录像机又大又沉。这一摔，可吓坏了我们，一检查，发现机器不工作了。那一刻，我们急得都快哭了。如果机器就此不工作了，那我们还去帮忙查什么灾呢！好在同行的文敏学过录像机设备的维修，他在车上鼓捣了好半天，拆开了好几个地方，录像机才终于再次运转，但有一个警示灯不停闪动，表明机器仍然处于伤病状态。
    再次上路，不管路途有多颠簸，我们始终把设备紧紧抱在怀里，生怕它因为微小的震动再次罢工。历尽了山路的曲折坎坷，我们终于到达了乡政府，站到了电话中所说的裂缝前。谢天谢地，设备终于没让我们哭，而在我们小心的呵护中顺利完成了录像工作。
    当时的东山街之小之简陋，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刚开始时竟有些不相信这是一个乡级政府所在地。街道是起伏不平的泥沙地，两边是稀稀拉拉的低矮平房，乡政府也没有什么象样的办公用房&hllip;&hllip;
    任务完成后的第二天，我们就离开东山了，东山就这样留给了我粗浅而艰难的印象。后来，我调到了市台，虽然因为工作跑了很多地方，却一直也没有机会再去东山。平日里，提到东山，人们都喜欢在前面加一个“老”字，这个字，在永胜人的词汇和语境里，包含了太多的内容。我从新闻学的角度理解，那是因为这里平时社会、经济、文化生活变动不大，活动不多，没有什么新的东西，所以，大家以“老”来冠之。
    有个事实可以说明东山“老”的程度：东江、向阳等三个以傈僳族为主的村委会，由于思想观念、文化积淀等原因，解放以后六十年间，仅仅只出了一个高中生，也只出了一个吃财政饭的工作人员。笔会前两个月，我因为拍摄永胜贫困山区学校，去了一趟所谓的“江水泡饭”微博事件发生地的东山乡东江小学，既让我了解了东山乡这些年为教育所做的努力，也让我真实地看到了东山乡海拔从1100米至3600米的立体地形。我知道，在这样的艰难环境里，任何一个行业要做出一点象样的成绩，都必须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
    正思绪万千，车停了，我们已经抵达了东山乡政府所在地东山村。离乡政府还有几百米，我们下车步行。
    几天前全县曾普降过一场大雪，也许是这里的海拔已经到了2400米的缘故，乡政府后面的山上依然白雪皑皑。远处，一座高大的牌坊立在山边路上，两棵立柱上写着：共同团结奋斗，共同繁荣发展。横额上写：东山欢迎您。两个“共同”，表达了东山人渴望与大家共同分享自己资源、共同创造发展的愿景。[]
    牌坊下，早已立了一干人马，个个艳装华服，前面几位彝族、傈僳族的妇女，端了酒，清香远溢。见大家到来，乡党委书记、乡长迎了上来。握手、敬酒、唱歌，这种原始而古朴的迎接方式，瞬间把气氛营造得欢快而热烈起来，也让第一次来到这里的人们感到惊奇而温暖，大家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一仰脖子，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进了山门，我开始好奇地搜寻二十年前的记忆，可一路进来，除了那个山弯依稀能与记忆重叠外，其他的一切都已无法与残存记忆联系起来了。走进乡政府院子，所见都规范有序，文化气息浓厚。所遇到的工作人员，也不卑不亢，礼貌而热情，显出一种训练有素的精气神来。
    稍事休息，大型文艺演出活动开始了。在《今天是个好日子》歌声里，已在街上等候多时的群众聚拢过来，把东山乡文化活动中心的院子挤得满满当当。东山乡全乡人口只有八千，而看这阵势可真算得上是倾巢出动了。不过也真值，因为这样高规格的演出在东山乡是空前的，这也算是时下提倡的文化惠民吧。
    在新落成的文化墙前，一幕幕精彩的节目轮番上演开来。虽然大多数节目是从外县请来的，但也有一些节目是本乡本土的。文艺演出是一个地方民族文化的集中体现，而东山是一个典型的傈僳族、彝族乡，从这些节目中，可以看到独特的少数民族文化。
    文艺演出进行到一半，颁奖活动开始。十台液晶彩电、三辆摩托车，在众目睽睽之下奖给了全乡的产业大户和种植能手，有药材产业大户、核桃产业大户等。原来，最近几年，东山乡党委政府加大了产业结构调整的力度，抓好了以核桃为主的生态产业、以山羊为主的畜牧产业、以天麻为主的药材产业和烤烟产业，并涌现了一大批种植能手和产业大户，乡里正是借这次群众聚集的机会颁奖，从而进一步鼓励群众积极调整产业结构。
    文艺演出多达二十多个节目，一直进行到了下午一点过才结束。节目散了，但很多群众还久久不愿离去。
    午餐吃的是彝族风味餐&mdsh;&mdsh;砣砣肉，有羊肉砣砣肉和牛肉砣砣肉，又软又香，大家吃得不亦乐乎。虽然不少人平时讲究食色有度，可面对这样真正原生态的美食，却也抵抗不住诱惑，先来了个大快朵颐。东山乡有丰富的畜牧业资源，有牦牛和黑山羊，有个村委会就叫牦牛坪，而黑山羊也是本地特有品种，曾作为种羊出口外销。
    饭毕，大家到乡政府旁的东山九年一贯制学校参观。看得出来，虽然受地形的限制，东山学校并没有特别大的运动场，但楼宇井然，俨然是东山乡最大最漂亮的建筑群了。进到教室，看到学生们友好而充满好奇的眼神，让人禁不住砰然心动。因为此前刚刚采访过山区学校的问题，对学生的情况我便特别留意。让我更加感动的是东山乡已经于一年前在全市首家实现了对九年义务教育的学生实行全免费上学，一日三餐和住宿全部由学校提供，冬季还有一套寒衣补助。这得益于国家财政对特困山区教育的关心，也得益于爱心机构和爱心人士持续的关注和支持。很多学生在学校的生活水平超过了在家的生活水平，以致很多学生不愿意放假。
    接着，书画笔会开始了，书画家们挥毫泼墨，怀着对东山人民的敬意，写下了一件件书法，绘就了一幅幅丹青。我也即兴创作并书写了一首诗，名为“东山揽胜”：
    东山有妙景，秋至胜丹青。
    碧水泽古寨，红枫拥草亭。
    牛羊循旧道，鸦鹊鸣野林。
    但看傈家女，放歌诉豪情。
    书写罢，觉其小家子气，想再从东字上找找灵感。突然，毛主席的那首诗从脑海中跳了出来，我觉得更能表现此时对东山的感觉，于是欣然挥毫：
    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
    我相信，因为资源丰富，人勤春早，东山美好的明天就要到了。这里也有个事实可以为证：以前东山的姑娘大多嫁往坝子里或是河谷里，但近年来已经开始逆转，坝子里的姑娘逐步嫁上山了，坝子里的小伙子也入赘山里人家了！
    由于时间有限，加之雪封道路，我们没机会去其他村委会走一走，但管中窥豹，通过一些细节和故事，东山的形象在大家心中已然立体起来，高大起来，清晰起来。